前两天,收拾杂物,发现一个笔记本,翻开内容,心潮澎湃……
一晃,我已经参加工作八年了。
2011年7月,我从学校参加选调生考试直接到了现在的单位。那时候我们单位是租的办公地点,在365接单宝最新版_365彩票娱乐平台_365是黑平台吗新华路120号。这个办公地址是元隆孙旧宅,建于1933年,是元隆绸布店的创始者与经营者孙氏家族所居住,孙氏家族是民国天津商界“新八大家”之一,是砖混结构二层的小楼房,多坡的屋顶,清水砖墙。小楼是那种古典风格的,院里还有葡萄架、柿子树。办公室里比较窄,为了保护该文物建筑,在原有的基础上铺上了地板,一上楼咯吱咯吱的响,厕所也是在院里而不是在楼里的。据晚上值班的同事们说,夜里会有老鼠、黄鼠狼出没,我白天倒是没有碰到过。在政治处进行了基本的熟悉后,我如愿以偿的被分配到公诉科。
开始,我跟着两个师傅做书记员,他们俩都比较年轻,一个是我们院最年轻的主诉检察官,一个是有“青年才俊”称号的办案人。我刚参加工作,什么都不懂,师傅们从文号、文书的填写方法开始教,从阅卷的方法、结案报告的分析、出庭的技巧开始教,我也是好学的,师傅说的话,一一都记在笔记本上,最近收拾东西把当时的笔记本找出来(就是开头说的),我当时为了记住盖公章的位置,还特意在笔记上用红笔画公章;搞不清楚的审批手续,我写了职务、人名和办公室位置,并用箭头标明方向。当时办案系统并不是像现在这么强大,刑诉法也不是现在这样规定的,所以笔头上的功夫比较多,像是量刑建议书、换押证、补充侦查决定书都是在内勤排号手写然后存根留下,拿走剩下的几联。辩护人阅卷是看不到证据卷的,去看守所会见也是要找我们开个介绍信才能去,这就涉及到对辩护人提交材料的审核,我生怕出错,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核对。跟着师傅提讯、开庭,非常的长见识,我现在时常后悔自己有时候跟着提讯会打盹,开庭会不走脑子的只记录,以至于在自己办案的时候走了很多弯路。
2012年10月,我被任命为助理检察员,开始自己接案子,审案子,再把案件的情况跟主诉检察官进行汇报,起诉书待主诉检察官批完,是要给科长再审批一次的。这个时候的我,跟之前不同之处在于,以前是师傅说什么我就干什么,现在师傅不会教具体的方法了,我就依葫芦画瓢按照之前师傅教的方法办,当时审查案子压力并不大,因为有主诉检察官对事实和证据把关,有科长对起诉书的表述把关。最难的就是开庭,我第一次独立出庭的是11.8克的贩卖毒品甲基苯丙胺的案子,对方的辩护人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能言善辩的老辩护人,看师傅们开庭觉得挺简单的,轮到我自己开庭了,我除了会照着准备的材料读之外,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辩护人提出是犯罪未遂、有犯意引诱、毒品成分未检测,我没有准备这些,当时根本就想不到这些问题,闹个大红脸,当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2012年年底,我们单位搬到了新建成的办公楼,新的办公地点在保定道6号,院里一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夏天的时候风吹过来,满面的清晰,东北角的位置有一个小的水潭,里头有几尾小鱼,水潭边上不知谁撒了葫芦和丝瓜的种子,早早就能看到小葫芦、小丝瓜挂在藤上晃悠。这时候,新修订的刑诉法也开始正式施行了。我开始跟着我们科长办案,科长行政性事务较多,不要求我每个案件都要汇报,只在关键问题上跟他商量。这个时候,科里给我和另外一名办案人配了一个书记员,换押证、收案三日内的权利义务告知、证据的摘录工作,我教给了书记员之后,便只负责审核。我开始关注如何把结案报告做的更加完善、如何言简意赅的汇报案件、如何准备开庭。此时最难的问题是与人沟通,因为参加工作时间短,面对公安、法院的老办案人,办案经验和自信心严重不足,对出现的问题,人家一旦提出异议,马上就会妥协,在科里讨论案件的时候,哪怕认为自己正确的观点也不敢坚持。有一次参加辩论,我和我师傅是控辩双方,我非缠着我师傅跟我对好了词才敢上台;有时候退查提纲斟酌好几天才敢下笔,生怕露怯;最怕法官给我打电话,说要改变案件部分事实,我试着坚持原则,说服对方,但是屡屡失败。
一直到2017年,新的办案系统开始运行,修订的刑诉法也逐渐深入人心,刑法的修正案、各种司法解释在这五年里不断更新。律师阅卷直接与案管联系就把所有案卷材料以一张光盘的形式拿走了,律师会见嫌疑人也是直接去看守所,各种文书在系统上自动生成文号、手动填写关键内容即可。
从正式自己办案到2017年,一共经过了五年的时间,我一路跌跌撞撞,将不自信、怕露怯、不敢表达逐渐藏起来。这个时候我的重点放在了案件的证据认定、案情分析、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上,开始读刑法理论书、看刑事指导案例,不再照猫画虎,也不是闭门造成,而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这期间,我体验到了司法亲力性的重要,对于一些关键问题和嫌疑人的辩解,我会带着我的书记员去案发现场实地考察;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这三步成为我与公安、法院沟通的法宝。还有一个很大的改变,因为前头已经把工作做足了,我在开庭之前,不再战战兢兢的提前读好几遍起诉书,也不用花费几天的时间熟悉案情了。
2017年司法改革的帷幕真正拉开,下半年我参加了员额检察官入额的笔试和面试,2017年年底,我正式成为一名员额检察官,2018年年底,捕诉一体正式推行。我从公诉科的公诉人成了第三检察部的公诉人,主诉检察官和科长,已经不再听我汇报、给我审批、替我修改、为我把关了。也就是这一年,我头上的白头发一下子窜出来了,长了拔,拔了长,拔的速度赶不上它一根根变白的速度。刚刚适应了不向主诉检察官、领导汇报案件的审查起诉工作,捕诉一体的浪潮一下子把我的小心脏拍在了沙滩上。心理压力大,我觉得七天的时间我根本无法决定是捕这个人还是放这个人,总想把全部案情一眼看清,证据标准达到起诉的标准。半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达到得心应手的程度,看来这又是新的一轮挑战,需要慢慢去完成。
我师傅跟我说,作为检察官,我们在日常的工作中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时候是知心大姐,为当事人排忧解难;有时候是圣斗勇士,挥舞利剑斩断犯罪;有时候是水管工人,疏通堵塞的路线,让正义之水得以流通;有时候是建筑工人,一砖一瓦的构建每个案件的证据大楼。我师傅还跟我说,不想离开公诉的公诉人,肯定不是好公诉人,时刻警醒的学习,没完没了的案子和数不清的责任,最怕学艺不精被辩护人晾在法庭上,绝对是性价比最低的部门。
师傅说的总是有道理的,这几年,我不断跌倒,会悲伤,会孤单,也会迷惘,也会抱怨。却也从陌生到熟悉,从抵触到习惯,甚至还有了一种敢于迎着困难直上的态度、有一种努力坚持的激情。古语有云:政如农工,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好在我也一百次在夜里辗转反侧想换个部门工作,一百零一次早起起来照样激情澎湃燃烧自己的小宇宙,信心满满的干活。套用一句比较有文艺色彩的话,不要问我检察官的生活是什么,想想你自己每天都在做着什么。